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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顏血清菊 (17-20)(1/7)

紫狂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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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7預料中的大戰並未來臨,梟軍彷佛突然消失在南荒的林海深處,就像他們從未出現過。南荒河密佈,湖泊眾多,與北方列國擅長車騎不同,百越諸國向來以舟為車,以楫為馬,以水軍稱雄於南方,雖有車騎,但多用作儀仗。

夷南城半山半水,城南為巖丘,地勢險峻,王城與官署都建在丘上。往北山勢漸緩,呈蛇形延入瑤湖。夷南人在湖中打下木樁,架設木板,然後在上面構建成房屋,而更多的居民則以舟為舍,起居都在船上。因此夷南城只在城南依山築起城牆,及水而止。

當子微先元趕到夷南時,城內已經匯聚了包括百越、姑胥、榕甌、澤貊、渠受、淮左、淮右在內的列國援軍,以及縱橫南荒的秘御法宗術者。子微先元剛到城下,就看到城門邊一個身披甲冑的夷南貴族。他年過五旬,騎在白馬上,脊背得筆直,一把山羊鬍倔強地向上翹起,曬成古銅的皮膚顯示出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旺盛力。

銀翼侯朝子微先元頷首,接着撥轉馬頭,一夾馬腹,當先馳入城門。子微先元無奈,只好與鶴舞一起登上備好的馬車。

子微先元從車上探頭道:「君侯,敝宗兩名弟子是否已經進城了?」銀翼侯冷哼一聲,「何止雲池一宗!除了翼道,秘御法宗的百越昊教、澤貊冥修,榕甌勾漠都已經來了。」他板着臉,山羊鬍翹得老高,中氣十足地説道:「梟軍還沒有見着,這幫傢伙已經在夷南城衝突了十幾次!再這樣下去,不用梟軍攻城,夷南自己就潰散了。」子微先元聞之苦笑。這些秘御法宗的長老祭司,在族中都是半巫半君的尊長。

如今南方名義上以百越為君,在百越彈壓下不好兵戎相見,只能在秘法道術間互爭雄長。昊教是百越國教,勢力遠在諸秘御法宗之上,還能自重身份。翼道、冥修、勾漠諸宗,彼此間就沒有那麼多客氣了。而且聽銀翼侯的口氣,似乎這些衝突裏雲池宗也有份。

「是祭彤吧?其實他脾氣最好不過了,」子微先元強撐着鶴舞踢來的一腳,一臉無辜地説道:「如果不是被人欺負到頭上,祭彤絕不會惹事。而且就算被人欺負了,喊打喊殺也跟我們雲池宗沒什麼關係吧。」

「你是説離族那些派來保護他的那幫人?離人倒還安分,只不過在城北燒了幾條船,已經都賠付了。」銀翼侯面無表情地説道:「但貴宗弟子傷了百越的申服君,公子怎麼看?」

「傷了申服君?」子微先元嚇了一跳,「是誰?」

「一個使飛叉的年輕人,聽説來自渠受。」鶴舞瞪大美目,「鸛辛?」

「不錯,就是他。」銀翼侯悻悻道:「申服君是百越的封君,又是昊教神官,怎肯善罷干休?昨申服君致書我王,指名要鸛辛的人頭,否則立即返回百越。」子微先元再怎麼也想不到惹事的會是鸛辛,他看了鶴舞一眼,對銀翼侯道:「女王可答應了?」銀翼侯冷哼道:「夷南只是尊百越為長,還輪不到申服君對我王指手劃腳。」這就有轉圜的餘地了,子微先元鬆了口氣,「我要立即去見鸛辛。」銀翼侯擺了擺手,「那些都是小事。眼下有一個人,你要立刻去見。」

「誰?」銀翼侯不願多説,「你一去便知。」馬車馳入王城,兩扇繪着蛇紋的大門在身後軋軋合上。此時還沒有人知道梟軍已經南返,城中正戒備森嚴。

子微先元放開鸛辛這樁心事,左右見面自可清楚。他問道:「碧月池兩位祭司是否到了?」

「昨剛到。瑤女王將她們安排在瑤湖的島上居住。足足五百名弓手,用的弓箭製作之,實為老夫生平僅見!」一説到軍武,銀翼侯頓時神大振,他對碧月族戰士的箭術讚口不絕,最後道:「有這五百名戰士相助,我夷南勝算大增。」若不是族中鋭盡數調夷南,碧月池面對梟軍怎麼都有一拼之力,再不會輕易亡族。子微先元心裏一陣不舒服,低聲道:「碧月池已經陷落。此事請報知女王陛下。」

「我已經知道了。」銀翼侯膛,高聲道:「好個峭魃君虞!再過兩,我王祭禮已畢,即使梟王不來,老夫也要去梟峒尋他!」子微先元愕然道:「祭禮還未完麼?」銀翼侯驕傲地翹起山羊鬍,「今祭祀的是大武辰丁!有武辰之靈庇佑,我夷南長蛇大纛定能所向披靡!」夷南的大祭之禮每隔五年舉行一次,從二月開始,每祭祀一位先祖。祭禮中,夷南王不見外臣,在宮內逐獻祭。夷南立族至今,已傳承五十七世,祭禮下來需要近兩個月的時間。銀翼侯口中的辰丁,乃是辰瑤女王的曾祖,相傳他在位一百零一年,平生征伐無算,未嘗一敗,因此被敬稱為大武。夷南王族祭禮中對辰丁的祭祀也最為隆重,從子時開始,每隔一個時辰都要獻祭、獻樂、獻舞,一直持續到午夜才會結束。

辰丁雖然武威烈烈,卻只有一子一孫,傳到這一世只餘下一女,繼位為夷南女王,整個祭禮也只有她一人持。現在祭禮未畢,辰瑤女王不見外臣,外事都由銀翼侯傳至宮中,得到內官傳來的口諭之後,再會同幾位臣僚處置。雖然傳遞不便,但在夷南,祭禮向來與國戰並重,人人都以之為榮,絲毫不覺得繁瑣。

車騎在王城西南一處僻靜的院落停下,銀翼侯道:「那人就在此間。」鶴舞道:「我去見鸛辛。還有祭彤。他的毒傷不知全好了沒有。」銀翼侯對鶴舞十分喜愛,説道:「老夫與你同去。少頃再去見見申服君。」説着他從馬上俯下身來,低聲道:「三後祭禮完畢,宮中將舉行大宴,你想辦法務必請那人出席。」子微先元道:「把申服君那邊安撫好,不管那人是誰,我就是跪地相求,也把他求到宴上。」銀翼侯豎起手掌,「一言為定。」

「一言為定。」子微先元抬掌與他輕輕一擊,銀翼侯如釋重負,大笑着縱馬離開。院內孤零零豎着一座不起眼的小樓,樓內四壁索然,如同空室。只在廳內鋪了一張竹蓆,席前放了一張雲足漆幾。一個女子並膝跪坐在幾後,正一手牽着衣袖,垂首斟茶。

記住地阯發布頁www.getuxs.com她長髮披肩,白衣勝雪,間繫着一條鮮紅的絲絛,身形完美得如同畫中人。

聽到腳步聲,她抬臉,出一雙優美之極的鳳目。

子微先元心頭彷佛被一個東西温柔地撞了一下,面前這女子雖然素昧平生,卻有種奇妙的覺,似乎與她已相識一生一世。

那女子嫣然一笑,「公子請坐。」子微先元有些笨拙地除去靴子,坐在對面席上,客氣地拱了拱手,「瀾山雲池子微先元,見過姑娘。」那女子有些好笑地看着他,然後挑起角,用他的口氣説道:「源下鳳清菊,見過公子。」子微先元動容道:「蒼虯源下宮!」源下位於南荒最高的蒼山,自天子乘龍南遊,會仙人於玄峯瑤台,數百年來早已名傳天下。傳説蒼山有玄峯高及天際,是天界諸神往來天地的仙山,源下宮就在玄峯之巔。蒼虯只是一個小部族,人丁稀少,由於地勢高絕,極少與外界接觸。源下宮也是秘御法宗中最獨特的一支,每代只有一名傳人。以這樣微薄的勢力躋身於秘御法宗,自然有它的不凡之處。

作為維護天人之界的源下宮傳人,難怪鳳清菊一到夷南就被尊為貴賓,接入王宮居住。

問題是子微先元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指名要見自己,又不好開口相詢。鳳清菊也不急於開口,她遞了盞茶來,兩人隔幾而坐,誰都沒有作聲。

子微先元拿起茶盞,一股清香撲鼻而來。那茶澤青碧,入口略帶苦澀,飲下時卻滿口生津,回味甘甜。

鳳清菊道:「源下宮後有株茶樹,每年採擷一次,製成茶後如翡翠,因此名之翠。」一盞茶飲完,子微先元只覺神清氣,一路上的辛勞似乎不翼而飛。鳳清菊道:「公子從碧月池來,不知碧月池現下如何?」子微先元將他在碧月池的經歷仔細説了,鳳清菊聽得極為仔細,待子微先元説到自己中了噬魂血咒,不得不裂傷身體毀去血咒,鳳清菊目,説道:「你的傷怎麼樣了?」子微先元拍了拍側,「一點皮外傷而已,早就好了。」鳳清菊笑着搖了搖頭,「未必有公子説得輕鬆吧。」子微先元苦笑道:「仙子法眼無差,這幾如果與人動手,我怕會血濺五步。」鳳清菊道:「這樣去除血咒,沒有送命已經是萬幸了。」

「事急從權,顧不了那麼許多。」子微先元道:「下咒那人也許對我沒興趣,所有的咒語都是為月大祭司而設,我才躲過一劫。不然咒術就該深入我血了。」

「當在梟峒,你只與那個年輕人接觸過麼?」

「就他一人。」子微先元道:「我可以發誓,他在我手裏不可能做出任何手腳,事實上他也沒有任何動作。不過他卻知道我的姓名來歷。」鳳清菊思索片刻,「這種窺人心神的妖術,翼道也是有的。也許是巫羽在背後縱。」子微先元搖了搖頭,「當時巫羽正隱瞞身份,與申服君和巫耽手,未必能分心顧及到我這邊。」兩人推詳良久,也無法確定是誰下的血咒。子微先元説完自已的見聞,然後道:「原來仙子是為了峭魃君虞而來。」鳳清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,「你好像鬆了口氣?」子微先元笑道:「那是當然,有仙子相助,峭魃君虞時無多了。」鳳清菊道:「公子錯了。」

「哦?仙子見我難道不是為了梟王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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